中國古城的魅力究竟何在，讓梁思成著迷？

（英）賈斯柏·貝克著　姜和平譯

正 如明朝的北京城所顯示的，中國古城的魅力恰恰體現在政府法規強調的統一上。建築設計的普遍性和建築材料的類似性的統一體現出了高度和諧。兩層以上的高樓很 少見——僅有的例外是鼓樓和鐘樓，還有幾座屈指可數的宗教建築，例如天壇和印度風格的白塔。就連宮殿也沒有表現出新意。紫禁城的設計者是明朝永樂年間的蒯 祥、蔡信等人，於永樂十八年（1420年）宮殿基本建成。到正統年間（1436—1449）由宦官安南人阮安主持重建奉天、華蓋和謹身三座殿。設計者沿用 過去朝代的皇宮風格。紫禁城正中的幾座大殿也只是一層高。城市建築還以不同顏色代表不同階層。皇宮採用黃瓦朱牆，平民百姓則用灰色。

儘 管受制於嚴格的建築法規，人們還是想方設法裝飾自己的居所。舊時中國的工匠技藝高超，精雕細刻的木窗、門廊等各類日常家居飾物，和1949年以後大量生產 的式樣簡單、千篇一律的大眾住宅大相徑庭。跨進傳統住宅的門檻，就不難看出這家主人在如何表現其獨特的審美個性。北京人喜歡在院門口的石階前放置一對石 獅，或是一對石鼓和其他造型的石雕。石雕雕刻精美，表現出不同主題。門柱、過梁、懸臂梁和橫樑也都油漆得五顏六色。屋頂的脊瓦以傳說中的神獸和守護者形象 裝飾。從房瓦到手繪的青花瓷器，各式圖案、形狀及其寓意無不蘊涵著老北京人熟悉的宗教和文化底蘊。

若說中國建築既廉 價又易於修繕確也屬實。1980年代，我在中國各地旅遊期間，參觀過人們正在修繕幾十年來失修�! ��廟宇 。我常看到工匠用模板在頂棚、橫樑和柱子上重繪圖案。 有的工作需要機械重複——談不上技藝。北京人生活在一個自成體系的世界，其中的點點滴滴都表達著他們易於理解的寓意。北京城的建築設計都有其涵義，體現著 大千世界的種種景觀。另外，建築設計講究實用。住宅為適應本地氣候，既有院牆可避風，又有樹蔭好乘涼，還有陽光普照的院落。綠蔭遮蓋的矮房，即使在盛夏也 照樣舒適愜意。

 
　　　　典型的北京四合院。


房 屋一旦建成後，人們便很少再耗費財力加以維護，對結構本身也不大在乎。因此，新房過不了多久就會像舊的一樣了。長城腳下小村子裡的那所新房兩年後就和周圍 的舊房沒什麼兩樣了。在北京，很多建築貌似老舊，其實並不古老，比如前門箭樓、天壇和德勝門城樓，都在過去一百年裡重修過。雖然紫禁城的設計始於明朝永樂 年間（西元1424年），但是實際上，現存的建築群大多只能追溯到18世紀。因為最初的建築先後毀於頻頻發生的火災，後來不斷照原樣翻修或重建。

"盲人騎瞎馬"和時間賽跑

梁 思成最終完成了專著《中國建築史》，雖然他不能苟同對中國建築缺乏尊重的觀點，但可惜的是為時過晚。在尋覓中國古建築的過程中，梁和弟子們很快意識到，必 須趕在這些古建築消失以前去發掘。梁思成感覺到自己在和時間賽跑，同時也感覺到像"盲人騎瞎馬"。費慰梅女士（Wilma Fairbank，美國著名漢學家費正清教授的夫人——譯者注）在《林徽因與梁思�! �——� ��對探索中國建築的伴侶》裡寫道。1930年代，正當林徽因主持文 學沙龍之際，梁思成正在全國各地四處奔波，找到了大約兩千多處建築遺址。有時候他們夫妻同行，"一塊乘火車，坐卡車，甚至搭驢車碾過人跡罕至的泥濘小徑。 他們在字面上看到古代遺址的訊息，滿懷希望地跑了幾百里，卻只發現一堆廢墟，或許幾片屋瓦，幾根柱礎作為此行的回報。"費慰梅寫道。梁氏夫婦懷著抱負發現 了一座完整無缺的唐代木結構寺廟。在他們發現的許多被遺忘的奇跡當中，還有一座建於西元600年石拱橋。在北京，他們令人矚目的發現是遼代的天寧寺寶塔。 1937年，就在梁氏夫婦準備離開北京到西南開始他們的十年之旅前夕，找到了最令人咋舌的發現：在山西的佛教聖地五台山上，有一座西元857年建成的廟。 這座寺廟完好地存在了1,100年。經研究，梁思成把中國四千年歷史中建築的發展分成七個階段，並且找到了堪與古羅馬建築媲美的複雜而尖端的建築工程實 例。

與此同時，面臨日本的入侵，清華大學開始籌備遷址。梁思成和他的建築學研究所也要隨之遷移。梁氏夫婦雖然想盡可 能延長逗留北京的時間，但還是不得不隨大家遷到了大西南。他們到了戰時國民政府首都重慶，大部分時間住在河流下游的一個小村子裡。在那裡，身患肺結核的林 徽因日益虛弱。日本投降後，梁氏夫婦回到北京，仍舊住在清華校園。此後梁思成到美國耶魯大學度過了一年。他可以留在美國，或者隨潰退的國民黨到台灣，但是 他最終還是回到了清華大學。梁思成在清華大學開設了建築系。正當共產黨軍隊包圍北京之時，梁思成夫婦仍然一如既往，兢兢業業地工作著。

此 時，即便不諳世故者如梁氏夫婦也已經知曉共產黨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態度! ，應� �可以自斷去留了。不管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梁氏夫婦都不抱多大信心，他們把國共 兩黨看成好比一棵藤上的兩個瓜。林徽因曾對朋友費慰梅坦承："右派愚蠢的思想控制和左派對思想的刻意操縱，都足可以讓人長時間地沉思和沉默。"（《新史 記》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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